那把生锈的太刀划过哥布林的脖颈时，卡恩愣了一下。手感不对，太轻飘了，完全没有当年在赫顿玛尔地下城里，刀刃砍进骨头里那种沉甸甸的阻滞感。屏幕右上角的经验条跳动了一下，数字增长得飞快。他瞥了一眼聊天框，里面滚动的全是“上线就送+15史诗！”“公益服，真良心，毕业只需三天天！”的喇叭喊话。

这里是“格兰之森公益服发布网”上找到的服务器。当初，他就是被“怀旧版”三个字击中了。那个官方服务器里早已消失的，需要小心翼翼引怪，一瓶HP药剂要掰成两半用的年代，在这里被复刻了。至少，网页介绍上是这么写的。

他操作的鬼剑士，名叫“回不去的时光”。一身蓝装，在这片名为“洛兰深处”的初始地图里，却有着秒杀一切的威力。周围跑来跑去的玩家，头顶着五花八门的称号，“一刀999”、“寂寞无敌”，他们的装备流光溢彩，特效晃得人眼花，与这仿照六十版本制作的、像素风格浓厚的场景格格不入。这感觉，像是一群未来战士，闯进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里。

他记得很多年前，在那个被无数私服发布网标榜为“经典”的版本里，他为了给这个鬼剑士凑齐一套“梵风衣”和“鳞岩护肩”，在龙人之塔泡了整个暑假。组队的队友，会为了一个“墨竹手镯”的归属而争得面红耳赤，也会在有人爆出紫装时，真诚地打出一串“恭喜”。那时的地下城，每一步都走得艰难，却也每一步都踩得实在。

如今，在这个DNF私服里，一切都被加速了。几天，甚至几小时，就能走完过去几年的路。所谓的“公益服”，不过是披着免费外衣的另一种商业。那些在“地下城公益服发布网”上承诺的公平、纯粹，进来后才发现，不过是吸引人气的噱头。真正的江湖，藏在GM的后台数据和氪金大佬的私下交易里。

他穿过艾尔文防线，铁匠林纳斯依然在叮叮当当地敲打，但身边再无新人玩家询问任务流程。所有人都行色匆匆，奔向那个被设定好的“毕业”终点。他在赫顿玛尔的街道上站了一会儿，音乐还是那首熟悉的音乐，风振、G.S.D这些NPC依旧立在原地，可这座城，空空荡荡。

他点开一个名为“阿法利亚营地怀旧版”的DNF私服发布网链接，进入了另一个服务器。这里号称更复古，爆率更低。可刚一上线，就有邮件发来，附赠了一整套传说装备和无限使用的复活币。他苦笑着关掉邮件。

原来，他们寻找的并非那个旧版本的游戏，而是那个版本里，笨拙却真诚的自己，是那个会因为爆出一件白装而雀跃，因为任务失败而懊恼，身边有一群并肩作战的伙伴的夏天。这些遍布网络的私服发布网，能复制数据，能修改代码，能加速时间，却唯独复制不出那段镶嵌在时光里的氛围和心境。

最后，他点开了角色菜单，光标在“删除角色”上停留了很久。屏幕上的鬼剑士，手持光剑，英武非凡，却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精致玩偶。

他终究没有按下确定。只是让那个角色静静地站在那座空无一人的赫顿玛尔，像一座凝固的纪念碑。纪念的，是那个再也回不去的阿拉德大陆，和那个曾经在里面真实活过的自己。他关掉了网页，关闭了名为“地下城与勇士”的文件夹，也关掉了一个靠无数私服发布网所维系，却永远无法真正抵达的怀旧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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